陆恒玉 |
时间: 2007-6-16 周六, 下午3:12 标题: 陆恒玉的诗歌[5-6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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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玉的诗歌[5-6月]
《这是我的黑夜 》
饮尽所有的月光,黑夜就全部属于我
在自己的黑夜里,没有影子跟随,孤单
就从头发上散发出来,那么一个黑色的意境
可以胡乱构思情节,为了一个故事
将灵魂仔细翻遍,没有找到合适的词
我站在这边的黑夜看那边的黑夜
它们约会在一个山冈或一片森林
那边的黑夜是谁的?一个多情的女诗人
它的眼睛让小松鼠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我只有守住我的黑夜,在黎明的前夕
尽管月光开始从胸腔里透了出来
2007-5-10
《母亲节》
----献给我长眠地下的母亲
母亲,你明天在乡下过节
你在我们村子的后山过节
山不高,母亲,你却很高
高得几百里以外的我抬头就能看见
你的苦难在风雨中写着
幸福在松林里被风凉着,你用针线
缝补的日子,在我的生命里刻着
使我找不到准确的词,表达对你的怀念
你从前总是叮嘱我天凉记得穿衣,母亲
我穿衣时就想到你给我的温暖
你要我天热记得喝水,母亲
我喝一口水,就想起你的美丽
母亲,今夜我想给你发一条祝福的短信
可是你不识字,苦怕了,肯定舍不得买手机
那就让我在楼顶举一盏灯,母亲
让今夜的你,好好看看我的模样
2007-5-12母亲节前夜
《这个黑夜,只有米兰 》
熄灭灯光
在向南的阳台
点亮米兰的芳香
多么明亮的米兰
她的笑脸
比星光更加灿烂
照亮我的左心和右肺
那些细碎的相思
在黑夜染得纯净的叶丛
保持初恋的热烈
一点一点地贴近灵魂深处
记忆被米兰吞食
这个黑夜,只有米兰的侵略
让我放弃抵抗
2007.5.13夜
《玉兰花在雨水中洗亮翅膀》
玉兰花又飞回来了
这些白色的鸽子
在我不经意的时刻落在
庭院里的玉兰树
让我又一次在它们芳香的歌声中
忘记自己
雨水真的来得有些突然
在昨天夜里
它们敲打着我对玉兰花的牵挂
这些友好的鸽子
它们的梦一定被雨水淋湿
它们知道冷吗
它们还能洁白地飞翔吗
早晨走到阳台,俯下身子
我听到了它们沾着雨水的芬芳气息
它们在一场突然的雨中洗亮翅膀
让站在阳台的我,诧异无语
2007-5-18早上
《翻阅汨罗江 》
汨罗江是一部诗歌的经典
我们仔细翻阅,总会读到感人的诗篇
多少里水路,升腾一个民族的血性
多少朵浪花,释放出思想的沉重数码
我们喜欢沿着汨罗江行走,喜欢
在一个诗人的纵身一跳中解读历史
我们从一条窄窄的汨罗江中
找到了浩大的魂魄
并且珍藏在一个叫端午的节日里
让世界闻到中国粽子和艾叶的香味
2007-5-21
《我好象从来没有经过故乡》
突然想到故乡的名字,马渡桥
这个我诞生的地方
现在是我胸口的一条小溪
它洗涤着我奔波的苦和痛,并且
让我永远都像孩子,在它的怀里撒野
每次想到故乡的名字,马渡桥
这亲切的名字,对我仿佛越来越陌生
像我从来没有经过地方,它
点点滴滴的乡音,像阳光染亮翅膀的蝴蝶
在我身边飞来飞去,让我觉得一切都在梦中
2007-5-22早晨
《阿图什的无花果》
我一直想知道甜蜜的形状
这抽象的感觉,常常让我浮想连翩
当我在阿图什的郊外与你相遇
我才知道,甜蜜就是挂在树上的无花果
我小心地把你取下,放在手心
拍拍你的脸,让蜜汁在心中翻涌
而当我把你含在嘴里,完成一次生命的接吻
有形的甜蜜,开始在我的血液里歌唱
2007-5-23
《远方有什么从蓝中滑过》
这个早晨的远方,蓝是一种想象
你的生动在一片摇曳的柳树林
切开橘黄,清风掠过湖水的微笑
如此简单的时刻,一定有什么从蓝中滑过
弧形的时间,抽象的蚂蚁,扑风捉影的灵感
我这样毫无准备地被一阵阵鸟浪簇拥
这个有着远方的早晨,我变得如此浪漫
像盛开在高处的蝴蝶花,将翅膀伸进了天空的蓝
2007-5-24早晨
《旋转的麦田》
在奔驰的列车,我看见麦田在旋转
这北方的麦田,比我想象的要成熟得早些
他们金黄地站在田间,像我的兄弟
议论着今天的阳光夹杂什么样的风
这些旋转的麦田,他们多么像父亲的草帽
那些偶尔出现的麦农,像站在草帽上的燕子
这些编织草帽的燕子,他们衔来肥料
让土地一点一点地冒出绿
让绿在夏天滚出黄色的海浪
他们现在好象心怀忧伤,看着远处的联合收割机
当自己的伙计被机器收割,他们的疼痛
远比麦子的疼痛来得猛烈
明天的麦田,会被高楼的车碾过去吗?
2007-5-26早上
《或者。或者》
我仿佛被远方的什么记住,或者
被远方的什么遗忘,我天生就是一朵云或者
一阵风暴,那么多的美好被我错过或者遇上
那么多的灾难被我遇上或者错过
我热爱磨砺或者热爱一帆风顺
我喜欢爱着虚无或者被虚无所爱
我有很多的郁金香不知为谁而开,或者
有很多的幸福被时间凉在一棵桂花树
我还有一些高尚或者卑鄙的想法
我逃亡于命运的圈套或者被命运幽禁
我登上高山,看见花草树木都对我俯首称臣
或者就在海浪之上,像海燕蔑视恐怖
我有时习惯奔驰,让万物退到我的身后
或者干脆躺在自己的床上,在诗歌的飘渺中
枕着可有可无的梦,睡着或者醒着
2007-5-26早晨
《列车穿过黑夜》
列车穿过黑夜,像蚯蚓穿过泥土
留下一个长长的洞穴
几千里的距离,一夜之间就被穿透
阳光涌来,石家庄早已飘过眼底
我还得和一列车的阳光继续前进
尽管黑夜已经被我们甩得很远
2007-5-27早晨
《有些东西像无法删去的病毒》
有些东西像无法删去的病毒
比如思念,如果你试着将它删去
它就会以你无法想象的速度生长
所以,我们必须善待它
给它空间和理由,让它可以贴着我们的秘密
可以在我们的生命深处随意走动
直到我们无法忍受折磨
也许,这样的选择是我们不愿意的
可是在你删去的时候,它会疯狂
除非你狠心格去灵魂的硬盘
2007-5-27早晨
《我的名字成了你的箭》
我的名字从你的手里射出,到达的时间
就是那么几秒,可是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把它做成弓箭,用了多长的时间
而时间又能证明什么?在这个早晨
我被一箭穿心,失去知觉
2007-5-27早晨
《低处的花朵 》
低处的花朵,我不知道名字的花朵
它的美丽在花瓣上微笑
我俯下身子,低头看它
它在卑微的位置
而我却愿意向它低头弯腰
2007-5-28夜
《明天会出现什么样的蓝 》
明天的早晨我在霸州
芦苇飘荡,不知什么时候芦苇开花
霸州现在离我九十公里
沿着高速公路,我能迅速突破想象的防线
明天的霸州一定阳光灿烂
诗歌的翅膀,今天开始向霸州集合
那么多的渴望,会在明天出现什么样的蓝
辽阔的平川,足可以让灵魂腾飞
霸州现在还在我的视线之外
我开始起程,去赴一个心灵的约会
明天的霸州,什么样的蓝让我飘过芦苇荡
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准备什么样的词汇
2007-5-29早晨
《天山,你是否是一把登天的梯子 》
一座山和另一座山叠起来
一个高度和另一个高度接起来
天山,你是否是登天的一把梯子
那么多的雪在你的梯子上爬着
那么多的水珠从你的梯子上爬到了云间
它们多么快乐,在天上给你搭起宫殿
有时想你了,就爬下来,摸摸你的脸
那么多的雪和水珠,爬上又爬下
他们多像你顽皮的孩子,幸福而又自由
2007-5-31
《站在黄昏的向日葵》
天慢慢暗下来
蝉躁得乡村很轻
一棵向日葵站在黄昏里
头不知该朝向那边
它把孩子举在头顶上
怕它们缺钙,给它们
最厚的阳光和纯净的雨露
成熟的孩子,要走了
它就要和远处一把年纪的老槐树
在这落着几粒鸟屎一样灯光的乡村
让所有的风,把孤独熄灭
2007-6-1早晨
《水弯里浮着几片鸭毛》
它们很轻,在水湾里漂着
好象很不愿意离开
它们怀念在鸭身上的日子
怀念和鸭感受春江水暖的诗意
鸭子们一下就爬上岸,走了
它们却依依不舍
它们不会叫,只有在水湾里漂着
直到一个水浪把它们淹没
2007-6-2
《戈壁深处的柳树林》
在新疆克孜勒苏的戈壁深处,有七十二棵柳树的森林。
它们神秘而古老,不知是谁种下,绿色婆裟。
穿过时光的幽暗,穿过沙尘和风暴,
穿过炎热的炙烤和寒冷的煎熬,
它们演绎着戈壁神话,在戈壁深处,
超越了生死时速。
有的年岁高了,头探过岁月,訇伏在地;
有的身躯被雷电劈开,悲壮地倒在戈壁。
它们就让头和身躯在土地上重新长出不屈的根,
让枝杈和绿野,聚集青春的能量,向蓝天奔跑。
七十二棵柳树,七十二个勇士,
七十二个寓言,七十二个希望。
它们是戈壁上滚动着的绿色的太阳,
它们是戈壁魂。
2007-6-4
《陶 罐》
剥开泥土,时间变得如此清晰
仔细凝视,像凝视一只
曾经冬眠的虫子,它沉睡千年
枕着唐诗宋词,并且
呼吸微弱,逃过许多浩劫
它用悄悄裂开的纹路
平平仄仄地记录风雨历程
和狭窄小巷里,被挤扁的愿望
最后,它醒来
让历史昭然在一个透明的玻璃屋里
2007-6-5
《纸上的阳光》
深些,再深些
像深入某个敏感部位
现在纸开始呻吟
这夜里最深刻的疼痛
深入血管,让神经过敏
让语言失去知觉
多么抒情的阳光
像一头明亮的黑发
在眼前晃动
让蜜粘住飘荡的海浪
让生命从低谷里上升,上升
直到山崩海啸
纸从一个高处飘落
多么好,纸上的阳光
开始沉睡
2007-6-5
《一场暗疾烙伤我的神经》
一场暗疾烙伤我的神经
它的毒素还在千倍万倍增长
挪开歇斯底里的滔声
告诉我,行走在血管末端的罌粟
谁是这场暗疾的主谋
这场蓝光划过的暗疾
如水里的蚂蝗
在赤露的胸部,酒醉饭饱
它轻易地躲过了显微镜的窥视
像琢磨不透的阴线
在股票暴跌的惶恐里,毫无准备
2007-6-6
《二00七年六月六日,雨夜》
满城的灯火,有时是我深陷其中的诗歌
它闪烁的词语,让我在一场夏天的夜雨中
迷失自己,我发现自己像空空的银杏树
守着一条江水,只是声声杜鹃,早已啼走了那个
喜欢吟着《踏莎行•郴州旅舍》的词人的愁怨
一个词人让郴江有了诗歌的源头,有了两岸
大理石的栏杆,让阳光拍遍,让风雨拍遍
让山水的影子拍遍,而那如蝙蝠湿透翅膀的夜
在二00七年的六月六日,没有落下一点宋朝的印痕
2007-6-6夜
《黑夜从郴江上空飞过》
好象一切与我无关,比如诡秘的星星
比如勾肩搭背的恋情,比如倒流的寒潮
比如江中灯火,比如黑夜从郴江上空飞过
我在这个世界做了多少回局外之人
比如被目光击穿,还要装做若无其事
比如快乐来临,而我却在一棵树下酣睡
比如我寻思什么高雅之事,比如失散多年的风相聚
我被别人遗忘也遗忘了别人,呵出的气体
好象滚烫着谁的履历,与我无关的一切似乎曾都经历
这个纷纷扰扰的尘世,谁都别想活得轻松
2007-6-7早上
《想到几个大词》
想到土地。这个生我们葬我们的词
它凸显山峰的高峻,深藏海底的神秘
它被河流和草地拥戴,被沙漠和绿洲拥戴
像我们拥戴神仙,并不断地
被分割,被组合,被亲爱,被背叛
然而谁也无法离开,就像蚕离不开它蚕叶的祖国
想到人民。这个词典里篇幅不长的解释
它的力量常常被忽略,被核弹和刀枪杀戮
它的浩劫还在继续,呼声被君王的手掌熄灭
可是只要它愤怒,只要它把手握在一起
就可以加速地球的旋转,可以让一切毫无悬念
想到历史。它的过去无法选择,但可以复制
可以被政治家、作家和导演虚构,拍成吸引我们
眼球的电影或电视连续剧,让我们或悲或喜
在不确切的时空里,将血和泪淡化成几页薄薄的纸
2007-6-7
《危险的游戏》
如果你的手握着闪电,这多危险
你可以随便把我击倒,烧成灰土
用爱情拌和,捏成你想象的样子
摆在书柜最显眼的位置,或者
放在案头与你齐眉
你会非常方便地把我贴在怀里
用胸部的热浪把我淹没在幸福的珊瑚岛
你还会在一片月光就可以窒息呼吸的海滩
把我平放在松软的梦里,让一个深情的吻
荡平我生活里所有的皱纹
可是,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游戏
我担心在你的闪电里,走丢自己
2007-6-8
《一只鸟站在木桩上》
一只鸟站在木桩上,多么孤单
它呼朋引伴,没有谁理它
我在游船上,与它对视了一会
它像见到了雁翎队,欢快地飞进了芦苇荡
2007-6-8
《今天的芦苇荡》
今天的芦苇荡,不是战场
雁翎队员们在纪念馆里打着鬼子
我们穿行在一条条水路
芦苇长得正绿,掠过我们对那些日子的猜想
芦苇荡的风,把我们的衣衫吹皱
让我们想起看过的电影
我们不知道芦苇荡有多深,多宽
只知道有一只长枪,顶在侵略者的头上
2007-6-8
《一只鸟当了我们游伴》
一只鸟当了我们的游伴
它在我们的游船前飞
它好象要与我们握手
好象要给我们讲雁翎队的故事
它就这样在我们前面飞,忽高忽低
让我们在高处看到英雄的影子
在低处看到夏天里长着骨节的芦苇
几十里的水路,好象就在这只鸟的翅膀上挂着
它那么平和,像我第一次见到的芦苇荡
2007-6-8
《芦苇花全白了会是什么样子》
秋天,芦苇花全白了会是什么样子
它一定很白,像雁翎队员们白了的头发
风把芦苇的白发撩起,让它们回忆往事
把战争的阴霾像纸卷的烟熄在纯净的水里
芦苇花全白了的时候,我不在芦苇荡
我离它们很远,在江南的一家餐馆把酒临风
很诗意的芦苇,在一场战争里肢体残缺
它们没有呻吟,时间也难以治疗它们的伤痕
芦苇花全白了的时候,那些勇敢的雁翎队员
开始走远,他们经历了太多的刀光剑影
因此热爱芦苇花开,就像爱着他们霜后的白发
2007-6-8
《一个人的渤海湾 》
那年九月,我过渤海湾
风很急且冷
我只有从甲板回到三等船舱
我在暗暗的灯光里
想象渤海湾
有着什么颜色的海水和宽度
想象它的巨浪如何拍打
我乘坐的轮船
我尽量避开渤海湾之外的想象
我一个人,在这宽阔的渤海湾上
如果触及了爱人,触及了亲情
夜会多么宽而且漫长
那年九月,我在渤海湾的船上
迷迷糊糊过了一夜
我只知道一个夜晚的宽度
刚好等于一个渤海湾
却没搞懂
一个人思念的宽度
是否也等于一个渤海湾
2007-6-12早晨
《突然想到死亡》
突然想到死亡
想到一只蚂蚁
在一根树木走着,走着
落在一杯水中
水,多么干净的墓地
它把蚂蚁的今生和后世
全部收藏
像收藏一枚黑色勋章
它慢慢沉下
沉下,在一杯
没有被舌苔接触的水中
像一颗橡果
植入冰凉的泥土
2007-6-13
《玉兰花香过滤的上午》
在湖南宾馆,临窗远眺
长沙城被阳光泡着
这些被玉兰花过滤的阳光
涌动在岳麓山顶,橘子洲头
把湘江两岸
染上了端午的气味
于是目光向北
看汨罗江的涨水
看一排排龙船
在汉子的整齐号子声里
划过离骚,搅动悲壮的天问
几千年的光阴,
被一个端午节端着
让长沙的烈酒更烈
让湖南宾馆
在一个诗人的上午里
被玉兰花过滤的阳光
深情吻遍
2007-6-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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