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座车里

[yuejie]

硬座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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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座车里 过道上
一会儿 走过来卖皮带的
一会儿 走过来卖牙膏牙刷的
一会儿 走过来卖“鹿皮毛巾”的
一会儿 走过来卖充电宝的
一会儿 走过来卖指甲刀的
一会儿 又走过来推着小车卖货的

一定是早已事先商量好了的
你走他来 他走她来 她走他来

1
卖皮带的说 这皮带 军工产品
最新样式 松紧自如 永不脱扣
牛筋跟高分子聚合材料制成 真正高科技

他把一条皮带 卷了几圈又迅速放开
紧接着 高举起来 用力地抻了又抻
喊着 10元1条 赔本甩卖 赔本甩卖啦
之后 狡黠地笑了
改口喊着 骗人是小狗 厂家直销价
低于超市价格百分之五十
10元1条 牛筋皮带……

20分钟后 卖皮带的满面笑容
挥舞着攥着钞票的右手
喊了几声带着十分得意的“白白”

倏然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他 像一道白光
闪出了10号车厢的那个一直敞开着的门

2
卖皮带的走了 就来了卖牙膏牙刷的
卖牙膏牙刷的 也是个小伙子
从面相看 就是个非常实在的东北人

牙膏牙刷啦 买1赠1
卖牙膏牙刷的小伙子 浑厚的男中音
让我想起了那个卖皮带的“公鸭嗓”
有点儿滑稽有点儿刺耳的吆喝

两个刚刚喝了“玉泉2两半”的中年人
一唱一和地跟卖牙膏牙刷的小伙子逗趣
忽高忽低的带有酒气的且有些夸张的声音
飘浮着的欢乐 顿时在10号车厢里四处碰撞

卖牙膏牙刷的小伙子的买1赠1的好意
以及
让自己满意的那个销售计划都已彻底落空
白白忙乎了好半天 结果是：0销售 0效益

卖牙膏牙刷的小伙子 离开10号车厢时
他走的时候 真的有点儿失望 有点儿伤感
苦笑着 一步一回头 脸上写满了无奈
因为 他似乎从未认真地想过那句“家乡话”：
不为了赚钱 赔本也赚个吆喝

3
卖“鹿皮毛巾”的 是个中年女子
爽朗的笑声带领着亲切的问候声而来

“鹿皮毛巾” 当然也是高科技啦
洗头用 洗衣用 能快速地吸走了水分
擦车 擦窗户 擦地板 一擦就干干净净
大的20 小的10元 连大带小20元
买吧 买吧 “过了这个村 就没了那个店啦”

当场洗了自己的洗头发 当场洗了自己的衣襟
用“鹿皮毛巾” 擦了自己的头发和衣襟
试验成功——
“鹿皮毛巾”还真的吸去了大部分水分

在10号车厢里 她居然卖出了25份
买的 心里高兴 仿佛都觉得占了便宜
即少花了钱 又买到了能用好用的东西
卖的呢 暗自窃喜 暗自窃笑
也许 会在心里念叨着
这些老少爷们儿婶子大娘哥们儿姐们儿啊
可真不禁“忽悠”

4
卖充电宝的很精明 不喊不叫
手里拿着打开外壳的 让你自己看
里面躺着4节电池的1个电池组
告诉你 没装沙子
这是真的1万毫安的充电宝

可惜 没几个识货的 只卖掉了1个
恼羞成怒 不再矜持 竭力吆喝
充电宝啦 充电宝 实足的1万毫安
好像是在与那些闭目养神的旅客们生气

5
卖指甲刀的 自称是服务群众的售货员
拉开黑色迷你包的拉锁 展示“指甲刀套件”
他说 有指甲刀 挖耳勺 小镊子 还有小剪刀
他说 锋利 坚固 耐用 全是医用不锈钢制造
他说 可选择 有15元的 也有25元的
他说 我的货 没来说去就是4个字：“适用”“便宜”

他比前几个卖得快 20个旅客乐乐呵呵地买了
他走时候 哼唱着《我们的生活充满着阳光》那首歌
车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 照在他的脸上
红润的脸上 呈现出了那种带有成就感的惬意

6
推着小车卖货的 是1位50多岁的女人
额头和脸上 深深的皱纹和黑褐色的斑
记载了她以往辛劳与忧愁的经历
低沉沙哑的叫卖声和沉重迟缓的脚步声
宣示着她与命运抗争与贫困斗争的勇气

香烟 啤酒 白酒 面包 火腿肠啦
牛奶 酸奶 饮料 矿泉水啦
奶片 烤鱼片 鱿鱼干儿 牛肉干儿啦
葡萄 橘子 苹果 大白梨儿啦
熟练地分类地喊着她的商品
好像母亲在喊着孩子们“回家吃饭”

我不知道 这位母亲每天卖货能赚多少钱
我不知道 这位母亲为什么还在为赚钱而卖货
但
推着的那个小车 支撑着她瘦弱的弯曲的身躯
白色头巾遮掩着的灰发 失却光彩的眼睛
能够让人联想到 这位伟大的母亲所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生活 为了更好地生活
[2014年5月6日——6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