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骨头举起了鲜明的旗帜（诗歌7首）

[程志强]

★逆光

鸟鸣是一束逆光
步入暮年的街衢是一束逆光
在季节的转弯处
几棵香樟树琐碎地哭着
公交车是一只穿越镜子的虫子
蚂蚁备受逆光的折磨
历史的下午，石头在偷吃谷粒
在房子和流水之间
我闲散得，不想靠近任何一方
听凭鸟鸣将我串起来
放在陈旧的阳光下晾晒

★犹豫

离开或留下，恍惚的疼
让我坐卧不安
雨，是阳光的泪腺
一样的雨声，叫醒了不一样的回声
疼痛脱缰，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风转述着鱼腥味
石凳想说：云，是谁的骨灰
我总是犹豫，与不相干的事物有扯不断的干系
清晨落雨，傍晚飘雪
一次性的塑料袋装着我的余生
心跳变得和灯光一样嘈杂
那棵无法解释的树，不停地左右摇摆

★填空题

天空是一道填空题
大地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答案
河流在暗夜里做起了手脚
邻村的风抄袭了稻田
麻雀站在界石上，偶尔咳嗽几声
村子里的一群狗沸腾了
你一口我一口，撕扯着落日
那就再烧一炷香吧
不要让天空始终空着
不要让大地上的阴谋那么拥挤
云朵的脚印，生动也斑驳

★云朵的梦

我在云朵的梦中
摸到一根骨头
那是在繁花盛开的时候
在滴水不漏的相思中

马路上传递着齿轮的痕迹
许多廉价的情绪被拒绝

风静悄悄地吹
能呼吸到行人的心跳
每一片树叶都蓄满了失眠的浆液

我走在云朵的深处
一根骨头举起了鲜明的旗帜

河流在血管里流动
风在等待一滴一滴的甜蜜
滴在爱的额头上
像星星闪烁在远嫁的梦中

★劈柴

阳光劈柴，院子并没有说谎
汹涌的细节，被风干……

蓝天是一把戒尺
白云愣在那里，貌似坚决

鸟儿把翅膀往下压了压
叫声就在木纹里流动起来

当阳光的斧刃钝了
花草故地重游，露珠百感交集

★很多张脸

有很多张清澈的脸，被反复修改
被往昔抚摸，被未来折磨
日趋暗淡，终究成为一滴墨水
聚集在即将腐烂的场域
时而演绎一条流淌的街道
载着斑影，发出怪笑
时而孑然独行，托举一枚月光编织的鸟巢
有很多被泄露的皱纹
有很多颤栗，蹲在土墙上，成为草
一堆荒草只想在手心多呆一会儿
一枚月亮，捧在母亲的手中
有很多张脸，居然和月亮如此的亲近
皱纹在低沉地诵经……

★在一只鞋里梦游

我在一抹黑里出生
在一抹红里死去
大地，并不是最大的受益者

我在一艘船里睡眠
在一只鞋里梦游
日益膨胀的胃口消化了我的青春

我分不清路灯和牙齿
分不清小路和鞭子
但知道落日，是白天的一滴血

把天空染红了
把一宿一宿的黑暗染红了
我在嘴唇的红色里出生入死

我闭上眼，聆听一条河流
向一位母亲的腹部流去
大地的乳房，并不是最大的陵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