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民
加入时间: 2007/08/24 文章: 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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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09-7-16 周四, 上午2:02 标题: 《左边》 一个左派诗人的回忆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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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一书,既是回忆录,又有学术式的讲究,既是汉风,又有布勒东《娜嘉》式写法,多种气息融为一炉,构成一部不可多得的对当代诗歌准确而又身临其境的现场表达。
柏桦有一段话非常准确地概括了中国当代诗歌近30的发展:“中国当代诗歌自1978年肇始至今有30年了,在这30年的时间里,诗歌风水可谓变动不居而又高潮迭起,先是北京‘今天派’以其英雄之姿隆重登场(1978-1985);接着这股气脉被四川接引,很快,川人就以巫气取而代之,并迅速地在中国诗歌版图上形成另一格局(1985-1992);再接下来,诗歌风水又往东移,而后抵达江南这片锦绣明媚的大地。江南诗人终得以将万古常青的灵气突显并为我们贡献出另一幅迥然不同的画面。”
首先讲北京,我以为在对这个北岛的所有论述中,柏桦的评价最为精准,他首先讲的是北岛与食指的承接关系,“《回答》一诗出自食指的《相信未来》,但无疑超越了它。《回答》的含义更复杂、更饱满、更坚定、更广大,《相信未来》却更单纯、更个人、更趋向于感动。”
他说北岛的“我不相信”四个字在当时几乎是一夜间传遍了中国所有的高校,它几乎不是声音,而是八级大地震。柏桦主要分析了北岛的《雨夜》:“它与俄罗斯式的抒情是相通的。《雨夜》寓意了社会主义国家里一个平凡而真诚的人的故事,一个感人而神秘的爱情生活故事,当然也如同帕斯捷尔纳克的《白夜》一诗那样是关乎对抗的故事,这故事如一股可歌可泣的电流无声地振荡了每一个读者的心,唤醒了他们那沉睡已久的麻木生活。《雨夜》当之无愧是 70年代的《娜娜之歌》,是中国的《泪城》。”他最后说:“今天带给我们的神话是罕见的,也是永远的。它通过几个人,一些诗就完成了对一个伟大时代的见证。”
而四川明显是“今天派”之后中国最大、最亡命的实验诗歌基地,四川是青春,是火热,是按捺不住,其中的硕果之一即有柏桦。而读完《左边》全书,我才知道柏桦所以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即停止写作,原因是一个左派的计划经济的时代结束了,诗人心中的诗歌也随着市场经济的来临而消失。柏桦曾经是“紧迫的狄兰”与“纳粹的普拉斯”,他曾亲眼目睹了宁静的旧式“鲜宅”变成了热闹的人民公园,也亲见了一个骄傲的爱说“老子天下第一”的旧式文人梁宗岱,譬如喝酒第一,体育第一,种菜第一,养猪第一,气力第一,制药第一,还有文章第一,翻译第一……柏桦说:“这是我的天意!我的幸福!我的注定!是谁安排了我与他作这最后的通灵,那一闪即逝的我们唯一的通灵……”
柏桦因火热、革命的重庆性格而热爱凉快的江南,没有江南,没有南京,不可能有一个完整的柏桦,他诗里的软弱之美也不可能出现。
另外,柏桦还说到四川的另一硕果,非非主义,他认为:废除古文以来,中国一直没有出现成熟的现代汉语文本。鲁迅的语言不是完全的现代汉语,沈从文也不是,只有到了《毛泽东选集》才形成真正的现代汉语,这堪称现代汉语的一个里程碑,毛文体统一了新社会的口径、约定了口气和表达感情的方位,新一代人民用起来极为方便,报纸、电影和讲话甚至恋爱都采用这种语法和修辞。如果说“今天”是对毛话语体系作出的第一次偏离,那么“非非”则对毛话语体系作出了第二次偏离。
90年代初期,北京、四川都暂时隐退了,中国诗歌来到了大后方一样的江南,在更大的意义上,我愿意称之为南方,南方是休整,是再生之地,是正常的生长,其中的代表我以为有三位:韩东、于坚、庞培,分属小说、诗歌与散文,他们都有丰厚的准备,且愈战愈勇。
《左边》一书,既是回忆录,又有学术式的讲究,既是汉风,又有布勒东《娜嘉》式写法,多种气息融为一炉,构成一部不可多得的对当代诗歌准确而又身临其境的现场表达。但新诗30年,也难逃柏桦所引的李煜的两句诗:“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杨 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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