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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培斌 成长只是命运的草稿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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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正文
英子



加入时间: 2009/07/22
文章: 82

文章时间: 2009-9-09 周三, 上午1:39    标题: 毛培斌 成长只是命运的草稿形式 引用回复

●一片杏林,两枚异果

距今十又一年,那是上世纪最后几个年头,标志性事件是大地南北同时泛滥黄河性的大水,一时风雨如磐,江河告急,大部分中国人都进入了动员和自我动员之中。陈冰、胡赳赳两个弱冠书生兼诗歌少年自然不能置身校园的宁静角落。他俩在武当这座道家大山北麓的 “三线”山城里已有数年时光,正蛰伏于一个名叫“郧阳医学院”的窗明几净的寒窗里,一个读麻醉专业,一个读临床医学。放眼打望,同龄男女才俊,各具风致,可谓是杏花满院,每朵青春洋溢着未来派设计的美好,只有些许的苦味芬芳,深植在花蕊未来的果实里,如果不进行微观把握,很难预料每枚果实的命运。陈、胡二人正潜心学艺,企图以诗歌缓解他们的参与、迷惘和奔突。不少时日,他们在十堰抻直了肠子似的街道上寻找诗友,结识地标。此时年龄已进入中年的我,以一个文学中年的道家态度随喜一些写作江湖上的寂寞剑客。结识他俩,缘起于一个曾经是电视记者的内涵女子。一个现代社会人的生命运程是很奇怪的,极难理性把握。尽管建构我们命运的每一步甚至大部分瞬间,自我理性都是最重要的参谋向度和决策因素,所谓的机心和匠心。过后进行人生省察,却大多都是理性的盲目和成长的歧路,正如诗人卞之琳民国时期的人生体悟:小处清晰,大处茫然。为什么我们大多都是熊十力所谓的“生盲”呢?实在是一个值得深究的人生课题。其秘密深隐在我们的人性和本能对此在、此刻的专注和匆忙,而不察甚至忽略了抽取半日静闲的领悟,“万物皆备于我”的真相性宣谕,无数年来等于一句啥也没说的大辞,如风过耳。街市上人群熙攘纷沓、蝼蚁附聚,想“以貌观人”找一个同类,其难度之高可比李白之蜀道,这种情形在欠缺某种内在心性的中国当代中小城市更其荒凉、刺目。那时,我想来一次职业调整尝试,庶几相遇一二契合人物,不时酒聚品茗以偿快意,不期悔憾忧愤,正如鲁迅“看到了世人的真面目”。从此对基于谋生的职业弃如蔽屐,排斥感深入骨髓。期间也有意外收获,结识陈冰、赳赳,可堪抵御这次世俗举动带来的无聊而强大的外在挤压。那位年轻深秀,曾经的记者女子,短暂共事其间让我看了手工抄制的几首诗,其才华让我印象深刻,然后在一个火锅店相识。我以一个文学中年的积累在酒精不识练达的冲动里,向陈、胡喋喋于精神常识。多年以后其中一个指出那个晚上的饭局,特别提到了我疑似激情实则口水纷飞的ABC宣讲,但我此时的羞涩只在深处闪现了一下,我对过去自己的原谅已是有些金刚不坏了。
陈冰、赳赳求学的医学院,胡赳赳是第一世文学社长,陈冰是第二世,其后再也没听说三世以后的文学动静,也是文不对医其斩有数了。我想他俩的那份感慨颇异于赢政关于天下的家族愿望。真是二流学校,一流少年;撒下跳蚤,收获龙种。

●远游的果核:“逍遥游”的现代困境

中外历代诗人,不管风格如何,只要我们在经典册页中照面的,大多都与“游”有关。“游”的确是诗歌世界中的重要构成条件。“游”是一种诗歌体语,一种诗歌行为,是一种与世界相遇的感性方式,观照、擦边抑或切入,它提供一种启示性视野,它庞杂、丰富的收获性后果是对独拥书斋、静虚冥想之匮乏性的有效补充。世界民族史诗的传唱者大多为游吟身份,古典个体大诗人也多有吟游经历。大地的起伏壮阔和民风民俗之美形塑了诗人辽远、崎岖、神秘的内在世界。我们大都知道孔子的列国周游、屈原的泽畔行吟、司马迁的壮游、老子的遁游、庄子的逍遥游、还有李白的漫游,这些先哲的足迹和文本,穿越千古烟云向我们传达了他们最初的诗的律动和呼吸。但丁的神游、拜伦的浪游、兰波的险游,神奇世界、异城世界、风险境遇成就了诗歌的神奇和精神的神奇,成就了诗歌为人类感受力的拓展、解放的伟大使命,世界(大地)以无与伦比的存在性丰富赋予诗人以不同的感受界面。
在当代,游人更加广泛,异城世界,东西天地接纳着另一异地的人们,为诗而游也不乏其人。诗人李亚伟是突出的一位。1980年代中国的精神苏醒和社会意识解放为他“串”游中国提供了背景,他的“串”游具有“后文革”特征。尽管加入了艳遇和酒的世俗魅力,置换了“红卫兵”时代的狂热、盲动与单纯,从社会学上说属于对文革大串连的滞后性补偿。陈冰、赳赳的同龄诗人秦晓宇也是一个著名的“游”者,静极思动,不时从都市穴居隐伏中逸出,游走于外省友人或异城风物,释放肉体的迟滞和暗疾。陈冰、赳赳求学、成长的汉水武当段,古名沧浪江,据传是屈原悲游、行吟泽畔之处,也是孔子列国采风闻听樵歌之地:沧浪之水清兮……。这两位源头性人物不约而同与这首关于时代清浊之谣歌发生了联系。但孔子、屈原旅行的远方却是当代陈、胡二少年远游的起点,远方、起点互为对方,但变化中还有一些不同,不知屈、孔两位是否考虑了最基本的生存压力,不过陈、胡的远游却不是诗的考量,而是关心粮食和蔬菜,千里远行皆为稻粮谋,大多国人逃不脱这个动机。
1、陈冰 青春沦陷,巴蜀挖地的蹉跎修炼:“我把他们都走远了”
毕业后,走出道家庭院,陈冰西进入蜀,从事与医学、文学都有关系的新闻宣传,成为一个两边都讨不上好的文学蝙蝠。他基本上每年都有一次武当省亲的机会,但值得牵挂的事物渐次减少,风流大多星散,极个别土著也透出老去的无奈,他陷入拯救还是逍遥的悲凉境地:“我把他们都走远了”,其沉重、悲伤、放逐,也同样蛰伤了我的阅读。但同情解决不了青春,人类的经验很重要,却从不解决个体任何问题,本己的经历、体验最有效。每代人总是在前人的教诲里走着自己的路,被误读的经验,困惑、误导着笃信者。陈冰这颗武当榔梅果,在蜀地水土的世俗肥沃里可否茁壮成鸟鹊飞进飞出的旷地巨树,这要看他游历中选择了什么:“我用双脚起誓,我将走更长的路,/走更长的路以赴一场必散的宴。”这种根柢性宿命意识,过早宣叙了结局,我有的只是叹赏。
2、胡赳赳 青葱北伐,带着楚人骚赋的“内伤”历练:“在空虚的部位放上心脏”。
与陈冰一样,当诗人前要先当医生。赳赳跨过沧浪,投宿黄河北岸,一个隐秘的诗人意向,在暗自滋长。他轻点古老河岸的社会水土,发现这处地面是如此枯躁和尘灰弥漫,他决定向更北的京城进发。他的选择来自他适度的冒险,他要抽打中国北方这匹灰驴。他怀抱的是他的南方修辞,以为那是利器。当然是,京城的高深以自己的形式接纳了他,也认可了他修辞的新闻部分。“在空虚的部位放上心脏”,多么淡定的野心、抱负,这句诗应该成为所有北漂的定心丸和心理指南。但他的“内伤”呢?“小马的痕迹在青铜的横截面上步伐谨慎”,“反正我是最把痛苦当做无所谓的一个”,“内伤”就是这样积累着,不为人知晓地扩大着,这是历练交付的代价,但谁又能不承认正是“内伤”建构我们的成熟呢?

●品味正果

一、陈冰诗歌印象
一是青春主题,构成有青春焦虑、青春忧伤、青春英武。他的早期写作带有明显的青春特征,对禁果的焦虑,体味于一个对爱的虚拟和“阅读”的缺席性;日常的病理性肉体集中救治于医院,对于一个医学院学生最初接触的荒诞感觉和由此怪异而催生的群体“成熟”,在诗人这里以一个学生身份以“老练”坦然的掩饰托出;青春英武, “我站在抒情和背叛的两岸”,这是一种“统摄”一切的青春伟岸和霸蛮;“少了黑夜我无法正常生活”,说明诗人适合过那种丰富、隐秘的穴居生活;青春忧伤 “你的世袭忧伤刺痛了我”,这句诗出自我最早接触的《格格》。今天看仍然格律自成一体,现代性复沓,处理浪漫,是其诗才的特别呈现。
二是乌托邦特征。这样一个抒写向度是由偶像或仿写带来的,这位纪念碑式的人物应该是海子。长诗《炫目的空白》是陈冰向海子致敬的证据,有一种明显“创世”的青春意图,由于力比多强力而达至想象极深处和极辽远处,有着突出的青春极端处的快意、绝决和意志,“容许我毁灭或者自毁”。作为海子的同龄人且庸活着,我并没有真正深入过海子,只是肯定过“面朝大海”、“亚洲铜”等浅表性成果。他那些投入地颂扬的农业麦子以及太阳世界等写作,不知为何确有些隔,这可能是海子与大众的分野,更可能是他的特异所在。陈冰承继了海子写作资源中更其浩远的事物和空茫境界,滤去了农业时代的风物,这种取舍在一个后来者那里是有意味的。这是陈冰的一次渲泄,一次精神的跳脱颠狂,一次对命运的透彻清理,也是一次雄心的外露。他处于难得的肉体飞升时刻,充溢的生命力上天入地,吞吐并塑造万物。颇类于《悬棺》之于欧阳江河。是诗艺、想像、精神及其诸潜力和限度的清理测试,一个诗人早期有一首真正的大诗、长诗写作,是重要的选择和幸运的写作经历。三是与现实境遇的诋牾、对峙和隐性妥协。“发出的羽箭后退着飞过源头”,“随途粘附不稳定的事物”“易碎的面向八方对峙的意志”等,飞翔的箭后退至起点,飞过源头,退至负数虚空境界,但其仍在抖擞,这是一种极具抽像力的奇异飞行,极其骇人、拗人,我部分倾向于认可是他的退让、妥协伎俩,但我们无从探知其启示来自何处和哪种情境。“请相信一个靠软弱支撑的人/他的喉嗓在低处徘徊”,现实感在加强,凌空蹈虚退至为精神壁纸。他选择性地触及了生活、历练、浮世绘等社会种种,重要的是他的处理方式,他以一种苦涩、内省、反讽的意趣:“如同名著正襟危坐/他们面带慈祥,暗自疏离”,这种体察的精微和表达效果,只有丰富的人才可会心。
陈冰的诗歌,语言质感有力、硬朗,我更愿意偏执地认可为这是民间底层粗蛮、简略遗风审美化后的混合面相。想像性浪漫,虚妄伸展至纵深处,一些随时触发的情境,都可化为心理的人性的敏感和警觉,一些大辞纷至沓来,配合一些英武但又混合着低姿态、妥协、认命的佯败,再宣告性地发声。其诗多有警句、箴言风格,也有由于某个辞激发的灵感继而辐展的篇什。他有着似乎雄浑的语言内力、担当抱负和一种占位的勇毅:“我愿意诗句里的一切不祥成为埋伏在前途的谶语”。
二、胡赳赳诗歌印象
我更愿意将赳赳看成一个胸怀锦锈之人, 一个楚地风物中贡品级的精华部分,一个怀抱“文字江山”(冯唐语)的幸运的北漂精子。他对青春的所有幼稚病有超越半步的抑制和警觉,他的练达给人以自然亲和之感。他说“我愿意封锁/自己情欲深刻的一面,假想的呼吁/死在见血的喉中”,他正在经历这个过程,他同时预见并回避了青春诸多的负面后果,过后进入写作的轻松表达,将曾经的波澜和呼啸在云淡风轻中一一成熟收割。他的大部分早期诗作,都有这种表面淡定而波澜隐伏很深的特点,加之绵密、流畅、精致的汉语操作,我们的阅读如果不小心、不用心就会轻易滑走许多寄托和深意,只是被吸引于他的跳脱、机智,过后又被他安置的不被轻易察觉的意义暗桩牵绊,返寻却又无踪。实际上,他对自己未来的“临床”职业有过意义明晰的设计和表达;“我是爱着的,对群氓的恩爱/让我思潮起伏难以入睡”,这种感受极可能发生在实习期间。由于寄托大多隐晦,不显豁,加之诗歌结体的流动性质,他深隐的写作正途往往被接受者打了折扣。比如《夜泊成都》整首诗极其成功,象牙塔、世俗巷、方言谐趣诸元素,感受表达精妙且微言大义,一种散点观察的琐屑繁华,但相比《太太留客》(胡续冬)一诗,一个东方前现代实存场景与一个西方后现代商业文化植入的“鸡同鸭讲”的“方言”情境,造成戏剧性落差与碰撞,“后现代”的实灾难献身与“我”农业式的艳遇绮想期待之误读,构成场景聚焦爆发力,“非诗”成份加入,也许是现代诗歌接受美学的妥协向度。因此,散点聚拢式或多方辐展式写作与场景聚焦式写作的差异明显。赳赳诗歌写作的另一个特点是“上善若水”的流动性感受。他很少在诗中停下来流连某一物象、某一境遇,他的多感向八方散射或从八方流入核心的空虚部位,丰沛潺湲,蜿蜒不绝。一首诗完成之后有着透彻的观察者和记录者的独特标识。虽说是 “水性”诗人,但他的每一首诗成品又是一个相对凝固的语言实体,自身又奇妙地构成了水质感受、诗意流淌的容器,既流动洋溢又形态端凝。我想这是进入和把握赳赳诗歌时需要解决的问题。我想谈的第三点是赳赳在当下“零年代”中后期的写作。我曾在一篇文章中指认当代诗歌存在一种写作地理、资源学,后来者面对前辈滥采的诗歌财富,生产一种被挥霍的枯竭与焦虑。其实状况远没有想像的严重,生态修补与寻找新资源并不冲突。赳赳找到了新的矿脉,那就是人自身、诗人自身,这是任何一位诗人都可以做到的。但在一个时期我们的外向社会性关注忽略了这处最宝贵的资源。向内开掘的写作,呈现真正的精神矿藏,却又不是一件简单的灵感式劳作,在娱乐至上的氛围中需要我们内在心性的沉潜、定力,方可造成新的写作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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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是绽放和结蒂的过程,成长预示了可能性,青春中的成长更是如此。如果说我们是自己命运的一支笔,在大地以及其他事物中记录自己的行路历程,那这记录只是一篇草稿。“真美啊,请你停留片刻,”没有任何事物为我们停留,我们也来不及修改、完善人生这篇唯一的文章。我们也无法结尾,只是在记录的途中也无法预见结尾到来的那一刻。只有它到来时,我们才明白,这根抵的奥秘,但无法告诉任何人。我的欣慰和不甘,无法与你分享,我们只是写着,抑或正楷抑或狂草。只是写下去,你停下时,残篇构成结尾。结尾由更其幽暗伟力的意志决定,那是一个黑洞般的想像力和创世意志抵达的处所。我们此刻的生命形态,我们此刻的劳作,陈冰、胡赳赳们在苦心孤诣地写着,在抱负地记录着,他们都想将成长这篇草稿变成完美的诗篇,像钻石那样纯粹、那样完善,在地层里存在着,期待着此世的目光和来世的眼睛停留。但愿我此刻的关注是此世和来世的一部分。

毛培斌
2009年8月25日
(本文为上苑艺术馆丛书之《少年游:陈冰胡赳赳诗合集》序言,诗集由蒋浩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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