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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夫 从深度模式淡出的诗意――对《黄斌诗选》的阐释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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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正文
大江



加入时间: 2009/08/11
文章: 70

文章时间: 2010-5-04 周二, 上午7:28    标题: 若夫 从深度模式淡出的诗意――对《黄斌诗选》的阐释尝试 引用回复

在《黄斌诗选》出版前,我就读到他的不少新作。第一次读的感受足以引起我审美的革命,后来每读一次,都证实了这种革命的坚定性。因此,阐释黄斌的诗对我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复杂的事件,我只敢说作一个尝试,起一个抛砖的作用。
   与众多的后现代诗人一样,黄斌首先把诗从高贵的美学殿堂里解放出来,恢复或还原到《国风》式的民间场所。这是一个姿态,是越来越多的诗人的姿态,也是越来越被众多的接受者认可的姿态。诗不仅仅替文人墨客解愁释闷,也不仅仅为时代显赫人士言志抒怀,诗进入到这个时代,不再是某一类人的专利品,更不是与这一类人身份相匹配的样式,诗是平常人的美学或日常事物的标签,诗像酒一样,到处都有,谁都可以喝,谁喝了都有兴致,都可以释放心绪。黄斌没有大江东去式的气魄,但他以顽强的态度颠覆了传统诗人所遵循的入诗标准和深度抒情模式。在中国古典诗学里,诗不仅有严格的韵律,而且哪些景物、哪些人、哪些词能够入诗都是有标准的。八十年代有个初学者写挖沙船和洒水车,被传为笑话,原因是这两个对象虽然能隐喻一种精神或品质,却不能满足入诗的标准,与“西施醉舞娇无力” 中的西施、“回眸一笑百媚生”中的杨玉环比,它们不能给人美的感受和联想。抒情模式是后现代诗人与传统诗人最根本的分野。韩愈的《江雪》一直被作为传统诗分析的经典,它所体现的情与景、主体与客体的合一,是那么的完美和谐而又鬼斧神工,由此揭示出的主体性代表了诗的精神及其价值。至于先锋诗的主体性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艾略特的《荒原》、瓦雷里的《海滨墓园》、里尔克的《杜伊诺哀歌》暂且不说,只说曾卓的《悬崖边的树》、顾城的《一代人》,就是彻底的唯我立场,抒发那个大写的人字的强烈情感,并以此迫使受众的情感共鸣。然而这一切在黄斌的诗中都找不到印迹。黄斌的诗是大众的幽灵,定焦于草芥一般的普通人生,面向的对象是泛生活化的、日常化的,如地貌、农事、城区、乡镇、搬运站以及这些地方的碎事、琐事、无聊事。更重要的是,黄斌的诗消解了长期以来被诗奉为诗魂、诗之生命的东西――诗人的主体意识或那个大写的人字。在黄斌的诗中,我们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情绪被处理为零度,即使是写他的父亲,这个世界上与他相处时间最长、接触最多,对他影响最大,让他爱得酸甜苦辣而又刻骨铭心的父亲,他也是那么冷若冰霜地写,连一个热情的字眼也难以找到。他说,他明显地走了 冰棺里留下的/是一尊雕塑 但这没有生命和灵魂的/艺术品 依然很美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雕塑 觉得陌生;他还说,这个冰棺里的身体 是它 而不是他/冰棺是透明的 但并不是说没有障碍/它现在就在用一个透明的障碍 安静地拒绝我们。这样的抒情,似乎是一种反抒情方式;这样的情感,似乎不是出自诗人,而是出自他人;诗的主体似乎不在此处,在别处;诗意在一个平面上展开,平淡得接近无意义。
   即使是无,也不是没有意义的。在平淡得接近无意义的诗句里获取意义,这就是黄斌诗的魅力,也是当代诗语言的魅力,也是黄斌诗分析的难点所在。再以《冰棺中的父亲》为例。在这首1251字的长诗里,诗人以不受限制的长句,以近乎散文的语言,反反复复地、不厌其烦地写父亲一生中的各种表现,把本为严肃的题材写得近乎黑色幽默,如在新店小学的操场当众尿尿;爱幕虚荣却又拉着板车的英俊青年,用草帽遮住大半张脸;在成堆的女人面前谈新一期的《文史哲》;因为傲气,和县交通局的领导闹意气,等等。诗人还写道:我才发现它闭合的嘴唇特别完美 我相信/肯定有很多爱美的女性早于我几十年就发现了这一点/那一定是天然的男女相悦 和伦理家庭没关系。特别细致,特别有耐心,对父亲的观察、关注和心意,都凝聚在一些似乎纯客观的、日常化的细节里。诗人对传统的父爱主题进行了大胆消解,转变成另一种立场和经验。因此,与其说黄斌是在写父亲,不如说是在写关于儿子对父亲的观察以及父子相互对视时的经验或体验。这种体验是与生存相关的。历史学家会在这里看到中国普通老百姓、普通父子之间的某种联系。但这里绝没有传统的合乎儒家标准的孝道、孝子之情,更没有啊父亲或父亲啊,或我的父亲之类的感叹和色彩,甚至连感情色彩稍浓的形容词都极少用到。这是黄斌诗中的重要一支,是反英雄叙事和主流抒情模式的一支,代表了黄斌日常抒情叙事和审美倾向,姑且叫做平民情绪,引人注目的篇目还有《1932年至1938年蒲圻县新店镇的日常生活》、《蒲圻县老城区》、《蒲圻县搬运站》《日常之诗或在全球化时代如何做一个中国诗人》等等。还有一类诗是哲学化的,可看作是从深度模式淡出的记忆或曰体验,最令人拍案叫绝的一首是《赋得春梅和腊梅》,全诗如下:梅花在它的有限里冷冷地开/冷冷地香它的梳妆/它美的理由 可以推迟今年的约会/那是多么屈指可数的时间呀/就算用最笨拙的方法 数着数着就数到了无/它幽僻的梦还在月光与水里/它双胞胎的诗还醉在不朽之中。这类诗的诗意既有浓厚的后现代哲学意识,也带有很浓的传统诗的特色,表面上的平实、质朴、清晰、自然和骨子里的清香、淡雅如暗香袭来,叫人释怀不得。它是一种由哲学提升了的理解和意识经日常化语言组合的实在,这个实在是通过直观得到的,类似胡塞尔的本质直观,我们不可能以形而上学的方法把诗人与诗、把现象与本质、把主体精神和对象分离开来,我们只能说它是一个由语言组合成的图景,或者说纯粹的表象,或者理解成诗人与对象之间的某种自由意向。因此这类诗除了吟,除了咏,除了悟,是无法解读的。类似的佳作还有《江水》、《江城五月落杨花》、《这个冬天的客人》等等。
   1982年,我刚大学毕业在赤壁一中教书,那个时候黄斌是坐在高一教室里的一棵无花无果的青苗。一棵青苗的如何成长为当今这样一位令他的老师产生审美革命的诗人的,其中的变化不是人的因素能够决定的,我相信只有时代以及延续或融合到这个时代的文化才能够满足于我们的答案。不能回避的是,我与黄斌属同时代人:经60年代选择并从此与时间同时在场,我们一同经历了热情的80年代、冷静的90年代和当前这个心平气和的二十一世纪初。这三十年代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言难尽,但不用说,其间所泛滥的多种文化元素足可以把黄斌打造成今日这番模样。九十年代中期,黄斌给予了我一个重要的记忆:那个失去了太阳却依然空阔澄明的上午,我造访了黄斌的寓所――地处东湖鸟语林旁的湖北日报社职工宿舍,那是一间仅有25平米的简易住所,以蛙居形容更为合适。那是黄斌在生活和思想上均最为痛苦和艰难的时期,也是他处于心灵休眠、拒绝写作、经历先锋和语言转型的重要阶段。我们相对而坐在一个日式的踏踏米床上,没有谈诗,没有谈哲学,没有谈语言,更没有谈人生,也没有展望和回忆,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躺在我们之间的那个四四方方的围棋盘上。没有料到的是,在那个相当长的阶段,我们大量的时间和心思都各自花费在围棋上。于是我们下棋。这就是黄斌给予我的那个关于下围棋的姿态:他侧着身体,斜躺着,以45度的角斜视每一颗落盘的棋子,好像是很用心,又好像是毫不经心,但每一颗棋子落下去都很准确、稳定,不像我偶尔发生举棋不定或悔子的现象。若干年后,当我回忆起黄斌那副面对围棋的姿态及其表情时,我的心里就浮泛起一股莫名的预示意义:会发生什么?将会发生什么?再过一些年,我们始终没有再见面,直到2009年年底我们再见时,他像昆虫蜕变一样已经完成了他的转化。我读到他转化后的第一首诗是《咏神农架冷杉》。看吧,这样的句子是怎样地令我震撼:冷杉最动人的 是它们的死/先从树顶开始枯萎/一节节往下/用数年的时间/把生活过的路 用死/再走一次。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到,当时他的姿态太具有历史感和美学感了,他的身体和表情此刻已成为经过时代过滤的记忆,而他的诗则与这个时代的翅膀向我迎面扑来。当我进一步了解到他在那个时代所做出的沉淀和努力,我就感觉到他的诗是从那324个方格子里面淡化出来的,他俯视棋盘的样子,就是他做人的样子,就是他融合柳体和颜体,挥写小楷和行草的样子,就是他握笔赋诗的样子,叫我联想到地球反面的那个审视病人的后现代派的开山祖――威廉斯。我似乎透过他的诗,看到庞大的外在世界透过他的眼镜片沉定到他眼眸里的过程,再往后,一直沉淀到射线一般没有尽头的尽头。这大概就是“数着数着 就数到无”那样的句子的出处。
   不用说,在60年代出生、经历了70年代、80年代的人,都怀有挥之不去的先锋情结,表现在思想状况上都难以放弃深度模式。是的,我与黄斌最先都活跃在八十年代,在那个具有诗情画意的珞珈山诗社,我们热血澎湃,豪情似海。那个时候,我们读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在笛卡尔的工具里沉思,对刚刚醒来的时代和自我,犹如普鲁斯特一样执着和自恋,艾略特的《荒原》成为我们的经典读物,里尔克的豹一直我们面前回旋。不用说,黄斌是有深度的,他不仅围棋达到了业余较高水平,书法水平也令人惊叹,他阅读广泛,涉及哲学、古籍、文学、艺术等科目。从04年的秋天开始,他着手笔记体《老拍的言说》的写作,至今已完成800多节,共13万余字,内容广泛涉及古文字、哲学、文学、艺术、个人经验、时事等。《老拍的言说》是黄斌写作领域里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不可忽略的课题,是置于他的诗歌写作背后的重要思想资源,是阅读《黄斌诗选》的一个重要补充。由此,他的诗也分为两类:具有西方文化氛围的日常叙事抒情诗和兼具有中西方文化特质的意境诗。这两类诗因为黄斌的成功转型,找到了满足于后现代要求的口头语言,形成了如前所述的黄斌诗的抒情模式和美学风格。
   还有一个不能不进一步明晰的问题是,在古典诗人中,李白、刘伶、谢灵运都是很好的诗、人合一者,在当代诗人中却很少有像黄斌这样把诗和人演绎得如此完美的诗人。我之所在花那么多笔墨写黄斌其人,其用意想必读者已经明了。看吧,那个不惹人注目的一米六五的汉子,那张平实得几乎难以留下什么印象的国字型脸,那一缕缕的被眼镜挡住却又难以挡住的笑意,那永远都不暗淡的脸色和目光调和的酒的颜色,难道不就是一首首排列在《咏神农架冷杉》、《赋得春梅和腊梅》、《小区回家的路之左右》之中的诗篇吗?回家的路总是要走很多年/要一直走到我走不动为止/在我现在居住的小区/回家的路修得很好 还刷了黑/那是回家的汽车走的/我走人行道 这人行道也修得很好 鸟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但它断续的叫声使我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欢乐 我不知道这样的句子是出自他的身体、表情还是心灵,我只知道如果我在任何一个地方喊黄斌,它们都会答应我。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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