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澜沧
加入时间: 2007/08/17 文章: 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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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0-9-04 周六, 上午5:17 标题: 卧夫 西川的半两切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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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溯300年是几个男人在豪饮
上溯3000年是一家数口在耕种
——西川《虚构的家谱》
诗人属于喜欢梦游的部落。习惯成自然,哪怕无梦可做,也经常虚构某些梦境,然后去游荡一番。在游荡的过程当中,也可能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导致痛中有痛,又可能这里飞流直下三千尺,那边轻舟已过万重山。还可能是梦笔生花,满城尽带黄金甲。西川的半两切糕
没有感动的感动,也是一种感动。某些奢求,往往是更适合自残的小李飞刀。有的诗人虽则手无缚鸡之力,杀人放火这些活计更是难以担当,禽兽不如地撕扯自己,却是轻车熟路,经常入骨三分。先把自己弄疼,然后再抚慰自己。诗人对自身的宽容与包容,远远不及以种稻子为生的地主和草原上的牧民,路也越走越窄。尽管“在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暮色也同样辽阔(西川《暮色》),”死亡虽然不能阻止黎明的喘息,依旧还有理由寻找制作灯语的海盗。
诗人喜欢与自己的影子纠缠不休,也更纯粹。对于新生事物与心生事物,则是早晨的露水,虽也真实,却容易被风干。水深火热中的诗人与春风得意中的诗人,他们的任何举动都很容易殃及诗歌。“在炎热的夏季里蝉所唱的歌不是歌(西川《挽歌》)”人的麻木状态也是一种快乐,并比任何情况下的快乐都更稳定,也更理性。对此如果忽然有了诗歌的感觉,才是最道德的诗歌。因为人的麻木状态消解了对极乐世界的误会和临时的痛楚。只有麻木不仁的家伙,对诗歌才最有光合作用。 “寂寞嫦娥舒广袖,”嫦娥不寂寞的时候,衣袖就成了余物,哪里还有雅趣在万里长空向你招手致意或者挥手作别?!
临终前的遗言虽然触目惊心,只是一种关门的声音。高潮中的呻吟虽然蛊惑人心,只是即兴的剧情。真正的内涵,是猜测种子在土壤里发芽的过程,而不是观望芝麻开花。
西川的半两切糕 “如果你用针来刺他的手指,他不会流血;如果你打击他,实际上打击的却是别人(西川《身份不明》)。”但又无力述说自己的细节,一到春天就开始打嗝。
他曾经是楚霸王,一把火烧掉阿房宫。
他曾经是李后主,用诗歌平衡他亡国的罪名。
……
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学会了弯腰和打哈欠。曾好奇地点燃一堆火,一下子烧掉一只胳膊。“他最后一次拎着
空酒瓶走出家门,却忘了把钥匙带上(西川《D〇〇〇五九》)。”诗人的行径,标志着一种与众不同的经历,哪怕上帝从不远行,花园里仍有鸟儿筑巢。嗜血的太阳忽明忽暗,远方的马匹驰骋在阴影当中。我们在眼前的梦里也许还会摔上一跤,在风中感受过风的人,每当按时把自己唤醒,镜子的另一面仍有纸人在墨水里一意孤行。已经消耗一千零一夜了,其余的夜晚,只够用于寻找诺言、和盐。上帝,在隔壁睡着懒觉。
我为你的羊群祝福:把它们赶下大海
我们相识在这一带荒凉的海岸。
——西川《把羊群赶下大海》
把羊群赶下大海,将是何等的沸腾?诗人西川以为人在高楼上睡觉,会梦见自己身披一件大披风,摸到冰凉的葡萄架下。那么,在葡萄园里会不会再次遇见昨天的那场大雨?失传的安魂曲可否重现?云城之上,月光之下,时间像一盒火柴,或者燃烧,或者退伍。“有人造屋,有人绣花,有人下赌(西川《一个人老了》)。”更多的声音挤进耳朵,没有泪不等于不想流泪。某年某月的某个时辰,掌声和咒语也许真的就将穿越那些有限的枯枝败叶,漂在水上。
“诗歌是我感受世界的一种方式。”在北京大学学的英文,却一直坚持用现代汉语帮自己的祖国写诗的西川,在摄影机前接受采访的时候,不慌不忙地告诉我们。
在唐僧、孙悟猪八戒和沙和尚取经的时候去过的印度,西川逗留过三个月。他在那里想起巴尔扎克说过的一句话:“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比人与猴子之间的差别还要大。”但是他在印度看到的北极星,却与他在家乡看到的北极星一模一样。印度老鼠与中国老鼠之间的差别,则远远大于印度老鼠与印度松鼠之间的差别。
印度男人与中国男人也有差别。西川遇到的一个印度男人向西川提出:“你到德里,我把我所有的女朋友都介绍给你。我去北京时,你把你所有的女朋友都介绍给我,怎么样?”无论身为中国男人的西川,还是中国的其他什么男人,估计都不会主动和对方做这种交易。
“于是我避开我的肉体,变成一滴香水,竟然淹死一只蚂蚁。”从新德里回北京的途中,西川做过这样的记录。他在印度发现过一条蚂蚁开辟的长达40米的道路,后来,他发现蚂蚁们全都死在路上。当初,他还并没变成西川的半两切糕一滴香水,他调查过那些蚂蚁的死因,但没找到答案。
也就是说,蚂蚁除了被香水淹死,还有别的死法。
“在梦的世界、逻辑的世界和经验的世界里,我们不能肯定我们总能胜任,但我们的确活到了今天。” ——西川《游荡于闲谈》
西川在父母带给的经验世界、书本教给的逻辑世界和自己的梦的世界当中,一边行走一边眺望,“我寻找我自己,没想到却找到了许多个我自己(西川《深浅》)。”那么,西川究竟找到了几个自己?我们都有几个自己?
诗人的精神世界,不仅茂盛着鲜花与毒草,也陈列着远景和近景。诗人喜欢对意外的错觉借题发挥,而且经常虚构种种错觉拨动读者的视线。例如诗人躺在床上一边做梦一边等候天亮,我们却以为诗人正在养伤。有谁会为诗人之忧而忧?诗人为谁而忧?诗人的鸿鹄之志,与别人几乎没有质的区别,同样都是希望自己高高在上,被人敬仰。关于是否也有豪气指挥千军万马,是否也有力气为民请命,并没做好充分的准备。若让诗人解放全球,或者统一世界上所有的宗教,明显强人所难。诗人的自由主义精神和无政府主义传统能否得到发扬与继承,是诗人摆脱封建社会的身份的重要标志。排山倒海之势靠的不是口号,雷霆万钧之力靠的不是设想,精气四射之境靠的不是幻觉。诗人是唱空城计的高手,在诗里所透漏的行为意向,不仅证实了诗人的某些冲动通过假设的肢体语言进行贯彻的过程,同时也用象形文字记录下来,这种额外的叙述方式,乃是诗人的一种独立独行的特质。
诗歌,是诗人对自己的回复。1982年8月,西川在北戴河第一次看到大海、也就是他那时候第一次露宿街头之前,他并没打算每个星期都选择一天,跑到无人之处胡说一气,然后长叹一声。如今他已经知道一个人心中有人也就是心中有鬼,若是拔光大地上的青草自己将无处安身。“要么你错了,要么世界错了。”我们所领会的部分,仅仅是他浩瀚、醇厚的情怀里的半两切糕。
我将想起一只杳无音信的鸽子
做一个放生的姿势,而其实我所希望的
是它悄悄地回到我的心里
——西川《挽歌》
2010年09月03日,卧夫制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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