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辰，是满纸荒唐言吗（程志强诗歌七首）

[程志强]

★装死的舌头

沿着光束出逃
管状的吸力，拎着生命的源头
此刻，鸟鸣是从井底发出的
困乏的流水，不会跳舞，不会拦截悲伤
她的美，离不开恒定的看客
装死的舌头

沿着光束，让灵魂出窍
呼吸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气息
追寻回声的丰润，甚或圆滑
直到一滴露水吞噬了梦
木讷的时代，发出惊人的尖叫
僵死的波澜掩盖了一切
一切美如初始，似梦似幻

★惊喜

他把惊喜寄托于一截枯枝
一直被腐朽追赶
空气里的灯，如影随形

钥匙和一把锁赌气
门成为牺牲品

他把惊喜寄托于一堵墙
苍老的面孔无法飞越
歌声止步于一座深陷刀锋的小镇

细雪飞扬着
落叶在黑夜中摸索

他把惊喜架空
鹅卵石被各种罪名冲刷着
他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仍不肯就范

★调配

加糖，加盐
再加上一剂无色无味的毒药
把人际关系调配得粘稠
方不致于脱离孤独。板上钉钉的事
无须再言。君不见干柴烈火
已经把天空烧红了吗？暧昧的糖
尖刻的盐，不动声色的手脚，把人们宠坏了
还需要用什么款待清风
被烧掉的面孔，似曾相识
商场的电梯，吸纳了命运的无辜和无助
非要发疯吗？非要在沉睡中死去吗？
孤独，落地生根
一丝一毫的怜悯，叶落归根
回家的路上，有人把门环当成了手镯
天空，眼红了
这美的绝望，这绝望的美
习习清风，一直在场

★荒唐之歌

满天星辰，是满纸荒唐言吗
我折断一束光芒
做拐杖，做枪支，做一把手术刀
能治愈人们的绝望吗
花朵是死去的星星转化来的
我的十根指头
遮蔽了与生俱来的恐惧
其实，一旦言辞放弃了谬误
世界将止步于当下
我是不会弃道德于不顾的
失踪的头颅，会回来吗
叶子翻滚，陷入生死未卜的境地
像一口寂寞的深井
我不做井底之蛙，不做虚心之贼
为了爱情，我吃尽了人间烟火
但始终行走在刀俎之上
刀走偏锋，是我折断的光芒
我要继续用齑粉作画

★停电的瞬间

停电了。死灰复燃
生存的苦痛穿越了夜空
一道闪电
将相距千里的两个人拼接在一起
填补笨拙的漏洞
死亡是活着的人最热衷的游戏
兴奋和光彩
沉寂和暧昧的惶恐
是无法置换无法还原的本真
一条河，气急败坏地流着
虚无的水花
随之作废，万劫不复
停电的一刹那
激流变成了灰土
悲伤抛弃了额头上的光明
是那一瞬间的凄美
让奔波的世人措手不及

★远房亲戚

她死时，我尚未出生
死的方法五花八门，我不知道是哪道门
卡住了她。她穿过的衣服上
长满了各种花草，有名字的，没名字的
我猜想一定有一种，是她的闺蜜
她把古铜色的天空当做镜子
陌生的人们，像一盏盏黑色的灯
她就是被这些灯掩埋的
尸骨躺在落叶的怀里，扮演一根银簪
……三更已过，防盗防火
她死后，时常用磷火轻轻地歌唱
“东风恶，欢情薄……”
据说，她是我的远房亲戚
死时不足十八岁

★词语的集市

贪婪的砖窑
烧制一大堆闷热的词语
夏日的风
吹拂着词语的集市
太阳也有过失
爱情的寺庙在人群中催促着我们
前方是不存在的具象
晚宴只剩下一口神秘的井
灵魂再次缺席
词语依旧桀骜不驯
水的失眠说明不了什么
火的词语
在夜里自燃
各种事物的名字无依无靠
风无法填补巨大的空虚
词语受了伤
我和你如出一辙